林深见鹿

这里只有林二狗

【年下】没有人讨厌徐无双(完结)

这本来是我第一篇雨世无双的文,源于某日闲得去找病症三十题,看到赤花症介绍为虐文常用,勾起邪魅一笑:虐文?呵!你懂什么是剑走偏锋。

后来发现是虐啊,虐的是我自己,卡文卡成翔。最后变成了四不像,于是也就扯呼一下,完结了。

凑合看看,很多梗我其它的文都用过了,尽力修了,如果还是看出来,给我个面子:看破不说破昂。


依旧隐ALL徐。


正文:

1

徐无双走进来的时候,迟一菲正在和小追求者聊晚上去哪里约会,天可怜见,绥城这几日充满爱与和平,重案要案几乎为零,她难得的闲下来,解决终身大事终于被提上日程。

这人来得不干脆,影子在门上起起落落,她早有察觉,只是不说。

等徐无双终于做好心理建设进门,迟一菲从善如流的放下手机:“有案子?”

“没有。”徐无双道。

“哦——”迟一菲拉长调子,把手机塞进抽屉,“别的难事?说吧。”

“这么明显?”徐无双熟门熟路,径自拉了椅子和她隔桌相坐。

“你也没藏着呀,都写在脸上。”迟一菲笑,“我手机收起来了,凭你我的交情,给你专属时间。”

“受宠若惊,受宠若惊。”徐无双左右看看,无人,他瞥见迟一菲腕子上的新手链,和之前收到的那一条是同一个牌子。

迟一菲显然注意到了他的眼神,目光跟着转移到自己的手腕上:“才收到的,”这一次她很大方的将手递向徐无双,葱白似的一整节小臂轻轻的晃动,“审美在线,寓意浪漫。我喜欢。”

说完,还意味深长觑了徐无双一眼,意思是:你既没有审美,也不怎么浪漫。

徐无双大约是感受到了这把扎心老刀,往下扯了扯嘴角:“确实好看,可惜全银的,中看不中用,没几天就黑了。”

迟一菲火速收回了自己的手:“不劳费心,还是先说说你的事儿吧。”

“对对,言归正传。”徐无双搓了搓膝盖,迟一菲能听见他倒抽气的“嘶嘶”声。

“怎么,你是要对我表白吗?”

“我是想问你怎么样才会讨厌我。”

同时,连语速都高同步率的极快,以至于说完后两个人都愣了一下。

“啊——不是表白,”徐无双先消化完,答道,“现在不是,以后可能、可能会。”

迟一菲被他绕得有些晕,主动跳回先前的问题:“你想让我讨厌你?”

徐无双点点头,又摇摇头:“也不能说我想,是我需要你讨厌我。我做什么你会讨厌我?我记得之前你把我拉黑了,那样挺讨厌的,我把你拉黑有用吗?”他对迟一菲摇了摇正对着她的手机屏幕,“你看,我把你拉黑了。”

迟一菲稍微扶了一下额头:“你这问题我怕是解决不了,应该去挂脑内科。”

她只是这么一说,比喻,纯粹的比喻。可徐无双肉眼可见的像被人开了个口子,精气神全漏了出去。

“我去过了。”他干巴巴道。

2

“你的脑子里长了朵花?”迟一菲睁大眼睛,“不是灌了水?”她补了一句。

不合时宜,她知道,因为徐无双本就蔫了的表情里添了一层可怜巴巴。

“我道歉。”迟一菲知错就改。

徐无双无精打采的点头,表示理解:“我自己都觉得匪夷所思。几周前去看的医生,本来要动手术,结果那玩意儿生根发芽还开了花,没办法摘除,只有一个方法——”

“就是让你喜欢的人讨厌你。”迟一菲站起来,走了两圈,“这什么破毛病?我只在奇奇怪怪的文里读过。”

徐无双大惊:“你还读过?我是上网查了半天才查到的,都拿不准靠不靠谱。”

“这不是重点,”迟一菲转移话题,“重点是你喜欢我?”

徐无双张了张嘴,在他回答之前,迟一菲却又果断的否定了自己:“不,你不喜欢我,因为你招我厌的事儿没少做,虽然情绪只有那么瞬间,但我确实有讨厌过你。就在刚刚你拿我手链说事儿的时候,我还真烦了你那么一下下。”

徐无双被她的连珠炮压的抬不起头:“不是喜欢,是暗恋。得让我暗恋的人讨厌我。但说实话,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暗恋谁,这是其一。”

“其二呢?”迟一菲胳膊交叠在胸前。

“其二就是,讨厌到哪种程度才算讨厌,我也不知道。”徐无双缩成一团,“搜索出来的结果都太模糊了……”

“这能怪百度百科吗?”迟一菲叹气,“没有其一何谈其二,你搞不清楚自己的意中人这就挺离谱的。”

“我很喜欢你,”徐无双认真的模样让迟一菲心脏揪了揪,但也就是那么一瞬,因为对方的冷水紧随其后,“我也喜欢齐苒,我还喜欢小东大雨,甚至邢队和袁局我也挺喜欢的。”

迟一菲捏了捏鼻梁,默默训了自己一通——怎么还能对这人有什么期待?

“等等,”她福至心灵恍然大悟咬牙切齿,“你是不是把你刚刚报的这串名单挨个儿都试过了?”

徐无双起立站直:“那什么,队里还有事,我先走了。”

“你给我坐下。”迟一菲抄起她的工作板高高举起,看架势是准备随时动手,把他就地处决。

徐无双缴械投降。

“还有谁知道?”迟一菲看徐无双乖乖遵命,把工作板轻摔回桌上。

徐无双摇头:“没了,你要帮我保密。”

至少我是第一个。

迟一菲如是想,喜滋滋的答了声“好”,而后又立马唾弃自己没出息。但没出息归没出息,她必须承认,徐无双这样的人确实有他诡异的可爱之处。

他骨子里热爱这个世界却又不自知,无怪乎连自己喜欢谁都搞不清楚。

“说说吧,”迟一菲拿出专业精神,“你都干了些什么?”


3

相较于狗血言情剧中的你背叛我欺骗你,你捅我一刀我害你全家而言,徐无双做的事情在迟一菲眼中,简直是幼儿园级别的小打小闹,菜鸡乱啄。

“故意不交报告,无视领导命令,把脏袜子乱藏,不给队友好脸色看,这……这不就是你的日常吗?”迟一菲一语道破天机,“哦,还有吐槽我的手链,当着我的面把我拉黑了。”

徐无双面上发烫:“我平时,应该没有这么过分。”

“那有用吗?”

“完全没有。”徐无双答,一点也不难为情。

“他们只会以为你是因为太忙或者压力太大。”迟一菲道。

“难怪,”徐无双醍醐灌顶,“他们一个个都叮嘱我要好好休息,给我带饭的频率已经提升到一日三餐外加宵夜,搞得我心里很愧疚。”

迟一菲叹了口气:“无双,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你得对症下药。”

“所以我来找你了啊,”徐无双满脸诚恳:“如何才能知道自己到底喜欢谁。”

迟一菲:……

怎么滴,我还得谢谢你咯?

 

徐无双的后备选项不算多。

迟一菲已经被她自己排除了,仿佛徐无双喜不喜欢他说了不算,她说才算。

剩下的就是队里三个。

“还有老邢和袁局……”徐无双弱弱的补充道。

“不靠谱的别添乱。”迟一菲弹了他一下,“没别的人了?相亲对象?青梅竹马?隔壁老王?”

“没。”徐无双斩钉截铁。

相亲对象被王大雨传授的“我妈说”大法逐个击破,仅在网友阶段全黄;发小自从他到绥城后基本没联系过;至于邻居,他天天泡在队里宿舍,楼上楼下是男是女是扁是圆一概不知。

“那简单了,这三个谁对你而言最不可或缺?”迟一菲换了个问题。

“我的小队缺了谁都不行。”

“就没有谁特殊些?”

“都挺特殊的。”

“我是说你对谁特殊些。”迟一菲又叹了口气,耐下性子解释,“感觉上,不是工作上。”

“好像……是大雨?毕竟他和我住一块儿。也不对,齐苒是女生,因此说话方式和工作安排都不太一样。可是小东也挺特殊的,大雨和齐苒是跑步搭子,健身房是我经常和小东结伴去。”徐无双自言自语半晌,“这……每个人都不一样。”

迟一菲觉得自己比徐无双还绝望:“就没谁能给你点心慌心悸心跳加速的感觉吗?”

“有。”

“谁?”迟一菲两眼发亮,此刻她也顾不上心酸呷醋,只觉柳暗花明,形势就要一片明朗。

“王大雨啊,我和他在一起不要说心跳,血压都得飙起来。”徐无双倒豆子似的控诉道,“不听指挥,自己瞎跑,跑到别人地盘上被人围着打;说他一句,回嘴你十句,还老是越过‘三八线’贴着你说,唠唠叨叨像老妈子似的。”

“你挺烦他?”迟一菲试探着。

“挺烦的。”

“烦,但是不讨厌?”迟一菲又多了些小心翼翼。

“讨厌?”徐无双想想,“那倒不讨厌。”

“其他人也能让你这样吗?”迟一菲继续循循善诱。

“好像……还没有。”

“就是他了。”迟一菲重重的拍了拍徐无双的肩膀。

徐无双被她吓了一跳,无论是因为她的动作,还是因为她的结论:“不是,一菲,喜欢和烦,这不是一回事儿吧。”

“对你而言都差不多,”迟一菲无比自信,“你对喜欢的感知能力太差,职业使然,情绪化被你主观上排除在外。这种情况下,谁最能引起你的情绪波动,谁对你而言就最特殊,你最大概率就是喜欢谁。当务之急应先以王大雨为主要突破对象,进行进一步排查。”

“好,”徐无双被她的理论折服,没有丁点怀疑,好似他们在讨论的谜题和平时的案子无异,王大雨也不是他的潜在暗恋对象,而是犯罪嫌疑人,“那我现在就惹他讨厌去。”

他正要起身,胳膊上突然一沉,迟一菲一双手给他按死:“急什么,你要怎么去惹人家,还是乱藏袜子?”

“打他骂他不给他好脸色看?”徐无双说完自己也察出不对,“估计没什么用,这些招我当初都用过了。”

“我上辈子肯定烧了你家房子,”不然不能一上午叹完了这辈子的气,迟一菲道,“等着,我帮你去打探一下军情。”

她说完才后知后觉:合着我不是输给了一个,是输给了一群?


4

迟一菲要去打探军情,倒也不必费心筹谋,毕竟和徐无双一聊半天,已是饭点。她嘱咐徐无双暂不要露面,得到肯定的答复后,便整整衣服,单刀赴会去也。

徐无双小队成员不负她所望,不仅全员在场,还主动招手,邀她一起。

迟一菲刚入座,罗旭东便凑上来:“一菲姐,你看到徐队了吗?”

“早上去了我那里,刚走。”迟一菲做戏做足,假装寻找一番,“他人呢?没来吃饭啊。”

“估计又有什么事耽误了,”罗东旭说着,快速扒完了餐盘里最后两口,“我去给他打一份,不然一会儿什么都没了。”

“快去快去,我看今天有几个菜徐队还挺喜欢的。”齐苒推了他一把,“你卡里有钱吗?”

“有,甭担心。”罗东旭声音留下,人已经跑远了。

“你们对徐队挺好。”迟一菲目光扫过剩下的两人,道。

“都是被他带的。”齐苒笑着用胳膊肘戳了戳她身侧的王大雨,“徐队水凉了他都恨不得立刻给倒上热的。”

“徐队胃不好,”王大雨嘴里食物没吃完,只好用手遮了,慢慢道,“估计就是被巨辣豪华沙茶面祸祸的,冷一下饿一下就疼,还老是没胃口。”

“说起来——”迟一菲心有所念,吃了两口就饱了,她搁下筷子,“我一直觉得徐队挺严厉的一人,还怕你们对他有意见。”

“那不能够。”说话的是已经去而复返的罗东旭,他手里拎着的是保温盒,不怕热不惧冷,就是迟一菲愣是没看出来他方才藏哪儿了,“徐队严归严,对我们没话说。”

“是的,”齐苒道,“每次搞案子搞得晚,他都让我们先走;有危险也总想着保护我们,自己撂了还问我们几个有没有事。”

“我就更不用说了,老是闯祸,徐队都救了我好多次了。”王大雨跟着道。

“嗯——他是很不错,虽然偶尔挺讨厌的。”迟一菲慢吞吞接道。

“不讨厌啊。”三个人异口同声。

 

食堂的饭菜中规中矩,迟一菲却吃出了人间百味。

她回去的时候徐无双还在,估计是有些饿,整个人没什么精神半趴在她的办公桌上玩儿迷你魔方,见迟一菲来了,一股脑坐直:“怎么样?”

“我真的挺好奇你给团队下了什么降头,养出一窝迷弟迷妹,用情至深,感天动地,”迟一菲望洋兴叹,“我认了,服气。”

徐无双没吃饭,本来就有点血糖低,挨了她这一通太极云手,倍感晕菜:“什么意思?”

“你去办公室看看就明白了。”

徐无双于是莫名其妙外加头昏脑胀的告辞了。

回办公室后,第一个凑上来的是王大雨:“师父,您中午去哪儿了,吃饭了吗?”

“没。”徐无双如实作答,至于问题的前半部分,被他果断忽略。

他话音刚落,罗旭东第二个凑上来:“那个——食堂的饭,不好吃我去给你买别的。”说着,毕恭毕敬的把饭盒放在桌子上,金属外壳锃亮,一看就是新的。

徐无双愣愣的“哦”一声,用手指将饭盒移到自己面前:“谢谢。”

罗旭东忙道:“嗨,小事。菜是大雨挑的,盒子苒姐买的,徐队你慢慢吃。”说完,他勾上王大雨的肩。

王大雨会意:“师父,那杯子里的水刚倒的,您别烫着。”被毒打太多次,如今他深谙何谓见好就收。言毕,便和罗旭东勾肩搭背走将出去,还贴心的关上了办公室门。

徐无双看着饭盒,又看看那扇门,门外的声音隐隐约约的传来,是王大雨和罗旭东在和齐苒耍宝,齐苒让他们赶紧眯一会儿下午还得干活。他能想象到他们仨的样子,必然是鲜活的,开心的。

徐无双也跟着开心起来,他打开饭盒盖子,香气扑面而来,他偏爱的菜被人仔仔细细码在方方正正的小天地中。

 

下午,迟一菲给发来短信,问事情的进展。

徐无双想都没想回了三个字:弃疗了。

五分钟后,迟一菲气势汹汹长驱直入,谢天谢地,她还记得关门。

“什么意思?”迟一菲问。

“搞不定。”徐无双盯着电脑屏幕看才过来的新案子,头也不抬。

“什么搞不定?怎么就搞不定了?”迟一菲的的话犹如大炮打蚊子,徐无双看也没看她,她一怒之下把显示器的接合器给拔了。

“哎?!”眼前一黑的徐无双哀嚎道,“正看到关键处呢迟大医生!”

“能有多重要?我刚又查了一下,这病治不好要命的!”迟一菲瞪他,“说清楚,不然下一秒拔电源。”

“别!”徐无双高举双臂,他不得不承认,这一招对用电脑的男性而言,真是无往而不胜,不管他是在工作,还是打游戏,“我说,我说。我能说什么呀?没辙了呗。”

“哪个环节?”

“哪个环节都没辙,”徐无双拨开耷拉在眉毛上的刘海,“就算真搞清楚了是谁,我怎么办?我把人追到又甩掉?”

“是恶俗了些,”迟一菲居然认真想了想,“但也不是不行。”

“得了吧,那我宁愿就这样算了,做人不带这么恶心的。”徐无双用手撑着下巴,“而且吧,我直觉这病会解决的。像我这样的人,让人厌恶也不是什么难事。”

迟一菲一脸阴沉,她想抓着徐无双的衣领好好问问他是不是花吃了他的脑子才得出这种狗屁结论。

可迟一菲没有。

她太熟悉徐无双,他这表情分明是下定了决心。

和自己的生命休戚相关,在徐无双的嘴里却是一句话的事儿。

就这么算了。

一股酸胀感自心脏一路冲上鼻尖,迟一菲撇过脸,闭了闭眼睛,待眼球恢复干爽后,才又去看他:“你最好能解决,徐无双,毕竟你这样真的太讨厌了。”她拿起黑乎乎的接线头,对着接线口捅了好几次,勉强接好,她转身就走。

“一菲,”徐无双叫住她,迟一菲没应,整个身体都散发出抗拒,她那么高傲的一个人,连难过都是沉默的。于是徐无双慢慢的、一字一顿对她道,“这么多年,我都欠你一句谢谢,还有对不起,当初走的时候,我没和你说一声。”

“你欠我的多了去了,”迟一菲依旧没回头,瓮声瓮气道,“既然当初没开口说‘再见’,这次也别说了。”

她背对着他,挥了挥手。

 

5

迟一菲来的风风火火,走的步履匆匆,罕见的一次招呼都没打。

可她离开时红通通的眼圈逃不过干刑侦的毒眼。

“什么情况?”罗旭东伸着脖子用口型朝对面两人道。

齐苒摊摊手,摇摇头,和罗旭东一齐又看向王大雨。

王大雨大眼滚圆,无言的比了个“我也不知道啊”。

“你去问啊。”罗旭东脑袋朝着徐无双的办公室直晃,迟一菲走得急,没关门,王大雨能看见徐无双正襟危坐全神贯注的盯着电脑。

“我?”王大雨指指自己,“现在?不好吧?”

“怂!”罗旭东给了他个大拇指,倒竖的。

“别听他的。”齐苒对着罗旭东的方向挥了一巴掌,“上班时间问,徐队肯定不说,还会生气。”

“我也这么觉得,”王大雨真心给齐苒点赞,“得找个机会。”

“你回寝室问?”罗旭东不死心,探听徐队消息这事儿,就得派王大雨这种磨人且耐打的。

“一起问会不会更好?”王大雨略显犹豫,他也不想当徐队怒火中的炮灰啊,被打是小事,惹了徐队嫌弃事儿就大条了。

“约个饭?”齐苒提议,凭此,她在王大雨心中的地位已然逼近了自己亲妈——都是女神。

“好主意。”王大雨乱舞着大拇指点头。

“行,”罗旭东也赞同,“你约。”

又是对王大雨。

“一起啊!”王大雨对空画圈,谁也别想跑。

三个人你来我往,密谋大事,然创业未半,徐无双一声“开会”,中道崩殂。

 

无差别砍人案件,嫌疑人蒙着脸,体貌特征有待确定,徐无双看完现场监控录像,疑犯有些身手,应该是练过,下刀很狠,但却没一刀致命,袭击的数十人里有两个是重伤,其他伤情不一。

案情分析完,下一步要做什么,他自有一盘棋,却故意不开口,小队三个人习以为常,齐苒先道:“我去走访一下周围的店铺,然后到医院看看笔录做完了没。”

“凶器被带离了现场,我先根据监控进行比对,然后锁定来源。”罗旭东接着说。

最后是王大雨:“嫌疑人自东部某路段彻底失去踪迹,我去确定行动轨迹。”

徐无双我心甚慰:“齐苒,小东,你们俩去。王大雨,跟我来。”

王大雨闻言,忙道“好”,徐无双没等他,先自走出去,齐苒和罗旭东给他打了好几个手势,意思是别忘了方才商量的事儿。

王大雨哭笑不得,心想苒姐被东哥带坏了,这种紧要关头,居然不忘八卦。

他快步追上徐无双,在探听前决定先得解决正事:“师父,我刚才是说错什么了吗?”

“没有。”徐无双带上墨镜,“你们的配合很完美。”

“那为什么——”

“因为行动轨迹我已经想到了,”徐无双拉开车门,“要想更好的破案,绥城的地图你得刻在脑子里,犄角旮旯也不能放过。”

“哇!那也太难了吧!”王大雨上了车,系好安全带,“有没有什么秘诀可以传授?”

徐无双好笑的看他一眼,刚想让他自己琢磨,话到嘴边又改了主意。

万一,只是万一,自己因为脑子里这破花一命呜呼了,那真是应了老邢的破乌鸦嘴,落得个后继无人的下场。

虽然吧,天下优秀警察千千万,徐无双也没觉得自己本事大过天,工作方法罢了,又不是什么非物质文化遗产,失传就失传呗。但既然应了王大雨一声“师父”,合该还得有点职业道德。

思及此,徐无双耐下性子:“会骑自行车吗?”

王大雨眨巴眨巴眼睛,琢磨着这又是什么套路,他偷眼看看徐无双,见对方一眼不错盯着前路,完全没有开玩笑的意思,老实道:“会,我以前喜欢骑行,买了一整套装备。”

“挺好,”徐无双点头,“把你那些装备都用上,周末不回去的话就在绥城转转。”

王大雨的嘴唇开合,他想问徐无双之前是不是就这么做的,就在他说话前,一个急刹差点让他咬舌。

他们到了。

 

王大雨跟着徐无双回队里的时候,带回了一把刀和半件衣服,衣服是在垃圾箱里找到的,被烧了一半,布料上沾满了血污,相较之下那把刀却很干净,王大雨判断应该是疑犯作案后,用衣服蹭干了血迹。

他把猜想和徐无双说了,得到一句“分析得不错”。

因为这句类似的夸奖,王大雨心情大好,话也愈发多了起来,徐无双被他叨得脑袋抽疼,默念心经:不听不听大雨念经,莫生气生出病来无人替,人之将死——

还忍什么呢?!

徐无双仅有的耐心毫无留恋的飞走了:“王大雨。”他开着车,不便转头,只好歪着脑袋觑了名字的主人一眼。

“哎!在呢,师父,这个案子我其实还有些别的想法,不过谨慎起见还是等东哥苒姐回来再说吧,说起东哥苒姐,他们今天还想问您——”

“闭嘴!”徐无双本意是好歹等人把话说完,可他低估了王大雨都肺活量,一口气不见头,徐无双眼瞅着对方没事自己恐怕得先憋死,出于自救,果断截胡。

王大雨只得把那句“一起吃个晚饭”喂给了自己。

苒姐、东哥,对不住了,您二位所托非人,小弟我实是不愿再惹师父生气。

他默默忏悔,双手合十,在心里给那俩人作了个揖。

于王大雨而言,因康远德一案和徐无双闹矛盾一直是他心里的疙瘩,虽然师徒二人早已冰释前嫌向前看,可午夜梦回,徐无双那双眼睛还是让他呼吸发痛。直到他发现自己的视角分明是旁观者,于是麻溜的跳到梦里把正在朝徐队发火的自己打翻在地,手脚并用一顿胖揍。

“谁让你这么跟他说话了没良心玩意儿,他怎么救你怎么教你怎么对你你全忘了吗?!徐队做什么都是对的!给老子惯着他!”王大雨对着王大雨大吼。

然后他就醒了。

被梦里的自己给闹醒的。

王大雨眨眨眼睛,没有眼罩的织布触感,可眼前依旧是黑漆漆的一片,应该还是深夜。他下意识的扭过头,桌子很高,遮住了他的视线,王大雨悄无声息的坐起,不期然望见黑咕隆咚中一双亮得像猫一样的眼睛。

徐无双也正看他。

王大雨悚然一跃,差点滚到床下:“师、师父,”他语无伦次磕磕巴巴,“对、对不起,是我吵到你了?”

徐无双发出一声带鼻音的“嗯”字,哑声道:“做什么梦呢,叫得那么大声?”

王大雨慌道:“没、没,噩梦,对对对,噩梦。”

徐无双显然困得要命,不欲多计较,只见他哈欠连天地翻了个身,赴周公去也。

王大雨松了口气,老老实实躺下,他到处摸了摸,没找着被不知掉哪儿去的眼罩,徐无双浅浅的呼吸声传来,和着窗户外的蝉鸣,他听着听着,也有了倦意。

给老子惯着他,不怕他骄傲!

彻底堕入黑甜乡之前,王大雨的脑子里就只剩下这一句话。

 

因此徐无双说“闭嘴”,他绝不再多说一字。

约饭嘛,打探消息嘛,啥时候都行。

毫不意外,他被一前一后踏进队里门的齐苒和罗旭东围着一通蹂躏,精致的发型惨遭毒手,变成一坨鸡窝。

“你怎么回事,这么好的机会你都不提?”罗旭东义愤填膺。

“你不问你跟去干嘛?你换我跟着呀!”齐苒怒其不争。

“停!”再揉下去可能会秃顶,王大雨被想象中的场景激起了求生欲,灵机一动,计上心头,“急什么?我马上要去化验室,另辟蹊径不就完了?”

二人稍稍一愣,对望片刻,齐声道:“迟一菲?”

王大雨趁机护着头发一退老远:“等我!”

说罢,一溜烟跑不见了。

笑话,咱可是被徐队的爆肝一拳拳练出来的人,逃跑功夫一流!

6

迟一菲办公室的门常年大开,王大雨象征性的敲敲,得了一声“请进”后才规规矩矩的走进去。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觉得迟一菲看他的眼神很复杂,用戏剧性一点的说法,好像哀怨中带着一些无奈,无奈中又流露出些许酸楚,酸楚中还有些怜悯。

“物证?拿来吧。”迟一菲开口,依然是神圣不可侵犯的高冷范儿。

王大雨脑中的滤镜碎了,恨不能给自己一大嘴巴子,什么玩意儿呀,还哀怨酸楚无奈,你OOC了你造吗?

他如是想,平白多了些心虚,忙把刀和衣服双手奉上。

迟一菲接过,看他还在踟躇,面无表情道:“还有事儿?”

“没!”王大雨下意识的否认道。

“哦,那杵在那儿干嘛?”迟一菲用下巴指了指门,“回吧,报告没那么快,好了叫你。”

“唉。”王大雨愣愣的应了,迟一菲的话没问题,语气却带了刺,仿佛容嬷嬷的小钢针,扎得自己的紫薇心嗷嗷嚎哭,怎么就得罪她了?他想不通。

迟一菲见他行动如龟爬,停下了手上工作:“一个两个怎么都这么不干不脆的,有话你倒是说呀?”

王大雨如蒙大赦:“那我问了啊,您和我师父——”

“秘密。”

“……”王大雨一噎,“哦,这——不、不好跟我说哈。”

迟一菲白他:“你别多想,我和徐无双不存在感情问题。”

见被看穿,王大雨不好意思的笑笑:“我就是看您那会儿出来的样子有些担心。”

迟一菲哼哼:“怕不是担心我,是担心你那宝贝师父吧?”

这话不好否认,无论是“宝贝”还是“担心”,王大雨坦言:“你在乎我师父,我师父也很在乎你,显然,你俩的状态都不好。”

“我挺好,”迟一菲捋开挡了眼睛的刘海,她的眸子亮晶晶的,和徐无双一样,充满勘透人心的智慧,“不过徐无双,你确实该担心担心他,他这个人,有事从来不会多说,尤其是关于他自己的事。”

王大雨怔住:“我师父遇上事儿了?”

迟一菲抿嘴,王大雨落好继承了点徐无双的警觉,可喜可贺,可她哪还有心力跟他恭喜发财红包拿来?若有的选,她巴不得告诉王大雨答案,省的噎死自己。但最终,迟一菲还是选择有所保留,与承诺无关,主要是怕王大雨知道后会起反效果,就他这架势,再加上齐苒和罗旭东,把徐无双当菩萨一样供着,这要听了还不翻天?!

再说谁会讨厌生了病的徐无双啊!怜爱还来不及好嘛?

迟一菲决定按兵不动:“你师父有没有事,你不清楚?”

王大雨惭愧:“您也说了,他这嘴实在是撬不开。”

“撬不开想办法啊,发挥你的专业素养,靠你一个不行,这不还有俩吗?三个臭皮匠能顶个诸葛亮呢!”迟一菲叉腰,“不要一有个什么先想着靠别人,徐队就这么教你的?”

臭皮匠王大雨为保住徐无双的名声,只好灰溜溜走了。

 

迟一菲一石激起千层浪,深藏功与名,哪管你徐无双小队炸开了锅。

“为什么,这是为什么?”罗旭东听完王大雨爆料,只觉椅子上全是刺,扎的他坐不住,只能在不大的空间里来回踱步,“为什么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老母猪戴胸罩一套又一套?案子办不完,徐队还添乱,他为什么有事就不能说一声呢这个独!”

“不但他不说,一菲姐也不说,我已使出浑身解数,实在无能为力。”王大雨合掌后仰,战术性躺平。

“人生能有什么大事?”一直看材料的齐苒忽道。

“事业家庭健康,”罗旭东接茬,“啊,还有钱。”

“莫非是钱?”王大雨成功走上歪路,“我师父成天抠抠搜搜的,莫不是遭遇了杀猪盘,难以启齿?”

齐苒拿起个橡皮丢他:“不要用你的段位去衡量徐队,天下的猪死光了都轮不到他。”

王大雨眼疾手快接住:“草率了,徐队何许人也,他转行杀别人还差不多。”他把橡皮高高抛起,又落进掌心,往返数次,不亦乐乎,嘴上也没闲着,“事业?不存在,高风亮节徐无双,视权利地位如粪土。健康?不像,他一拳能打死一头牛。”

“排除完所有选项,就只剩家庭了呀。”罗旭东一拍手,“莫不是和迟医生……?”

“一菲姐说了,他俩不存在感情问题。”王大雨终于放过了那块橡皮,“但不存在感情问题是什么意思?徐队单恋她,表白被拒了?”

“不可能,”齐苒转着椅子,抢回了属于她自己的东西,“那可是徐队。给你你会拒绝?”

“我一秒答应。”罗旭东道。

“靠,我早发现你图谋不轨,”被抢了先的王大雨愤愤,“还敢答应?你想都不要想,我师父才不会主动表白呢你这个屑!”

死给。齐苒翻了好几个白眼,但也没觉得有什么好意外的,高岭之花,男女通杀,不合理吗?换作是她她也得大喊“我可以”,就是不像这俩不要脸的能肆无忌惮说出来就是了。

“排了半天排除了个寂寞?”王大雨开始青蛙乱舞。

“烦啊,”罗旭东歪进座位,“一定还有什么被我们忽略了。说起来为什么徐队就可以那么牛逼,我等喜好尽入眼底,那时候咱们和他还没这么熟吧?谁吃素菜谁吃肉,门儿清。”

“徐队是诸葛亮,”王大雨哀叹,“我们仨却连臭皮匠都不如。”

三人成功自闭。

 

7

“结果出来了。”徐无双边走边晃着手机,上面是迟一菲微信传他的报告,“有前科,黄赌毒俱全。”说完,他敏锐的捕捉到空气中的低气压。

“怎么了你们?”徐无双问。

“没,”罗旭东跳起来,“凶器我追踪到了,网上购买,邮寄地址我比对一下疑犯信息,确定没问题后发您。”

“不!不用发我,”徐无双手一挥,“小东你自行判断,如果要出行记得不要落单。”

罗旭东张着嘴去看王大雨和齐苒,那两人的下巴也处于脱节状态。

这是放权还是要撂挑子?

罗旭东汗都下来了:“徐队,这……这有点突然,我……我还不够成熟,您要不还是——”

徐无双打断他:“小东啊,你跟我也有几年了,我相信你可以。之前是我想太多,以后除了抓捕,调查事项你和齐苒都不用再和我汇报。”

被点名的齐苒一惊,也站起来,刚想说几句,徐无双已转而面向王大雨,王大雨吓得跟着起立站直。

“大雨……大雨还得练练,”徐无双显得有些忧心,“先赶紧把地图背熟了。”

“唉,师父我会加油的。”王大雨答得飞快。

徐无双留了句“好”,微蹙着眉头,似有很多事等着他去解决,以至于三个人台柱子似的立着,他也没多说什么,进办公室,关门拉帘,封闭得严严实实。

罗旭东大声道:“那徐队我去了,齐苒和我一起。”他猛使眼色。

齐苒会意,也对着那门道:“那俩重伤的醒了,我去问问他们和嫌犯认不认识,再确认一下是否是无差别袭击。”

王大雨:“我……”他绞尽脑汁,“我送送你们。”

三人出门左转,走到拐角处,罗旭东语速飞快:“肯定遇上事儿了,大事!”

“要你说,”齐苒拿拳擂他,“徐队这架势不对,是要踢我俩出局?”她猛瞪王大雨。

王大雨睁大眼睛:“苒姐别看我啊,我也在被抛弃的边缘,只是现在抛弃不掉。”

罗旭东沉默片刻,缓道:“你们说他今天这样,像不像安排……”

“后事”二字他没敢说,可齐苒和王大雨明显抓住了他的意思,齐苒大怒:“胡说八道!”

“真不开玩笑!”罗旭东辩道,“他之前不会这么直接的,就算大雨没传达迟医生的意思,他说那些话也很诡异啊!”

“太诡异了,”王大雨同意,“不行,拖不得,我还是直接去问吧,我师父那种人,绕圈子不行,得直球。”

“你早该有这觉悟了。”齐苒又揉了一把他的头,看了眼时间,“事不宜迟,案子我和小东先去跟,早点完事早点回来接应你。”

“保持联系。”罗旭东用手比了个电话在耳边,“随时。”

“好。”王大雨郑重道。

一拍即合,解散。

 

王大雨一路走一路打着腹稿,刚溜进办公室,迎面撞见徐无双,他“师父”还没喊出来,徐无双已经把车钥匙抛给他:“走,去几个地方。”

腹稿作废,王大雨脑子空白,只会讷讷应着,跟在后面。

徐无双难得没自己开车,缩在副驾驶闭目养神,王大雨注意到他的眉头一直没松开:“师父,你不舒服?”

“没有。”徐无双干脆的否认。

撒谎,王大雨腹诽,换了话题:“我们去哪儿?”

“你看过嫌犯资料了?”徐无双反问。

“还没看完,您说他黄赌毒俱全,我先查了一下他之前犯的事儿,”王大雨顿了顿,见徐无双没反驳,证明自己的思路正确,便继续道,“一般这样的人会有固定的点,我猜您是要去摸一遍。”

“正确,”徐无双送他一个响指,“方才走得急,要再给你点时间,你会去干什么?”

“监控!”王大雨茅塞顿开,“看他最近频繁出入的地方。”

“对,春波路上的那个KTV他上周去了三次,应该是有些地下生意,正好突击检查。”徐无双笑了,伸手捏了一下王大雨的脖子,“你成长得很快。”

王大雨一怔,他本该感到开心,可想到齐苒和罗旭东,心里像吞了铅块似的往下沉:“您别——别那样。”

“嗯?”徐无双不解。

“一菲姐说您有事。”王大雨深吸了口气,单刀直入。

“她还说了什么?”徐无双警惕道。

“没,就是因为没有,您有些吓到我们了,”王大雨看着路况,徐无双的脸不在眼前,让他胆子稍微大了些,“我不喜欢这样,苒姐和东哥也不喜欢。被您信任被您认可,这很好。但是遇到事情不和我们说,把我们全都排除在外,不好,糟糕透顶。”

KTV大大的招牌立着,王大雨轻轻踩下刹车,他侧过身,在徐无双的眼睛里找到自己,被他看见,被他看着,他认为这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事。

他如此想,也如此说了:“我们都很努力,我们都想成为您的伙伴、您的战友,在您有困难的时候可以被您依靠的人,这不就是并肩的意义吗?”

而后,他看不见自己了。

徐无双的眼眸垂了下去:“所以……”他慢吞吞道,“你会讨厌我吗?”

王大雨愣了:“当然不会,”他本能的、无比坚定的道,“不会,谁都不会,绝对不会。”

徐无双复又看他,瞳子里印着星光一样的亮,所有的情绪都被掩去,只有高兴剩了下来:“那么,我没有别的问题了。行动。”他说完,率先下车。

可王大雨知道他有,他一定藏着一个好大好大好大的问题,只是行动当前,不好多问。于是王大雨给齐苒发了条短信,决定一会儿之后继续围追堵截。

 

8

一会儿之后,王大雨成了被围追堵截的对象。

他和徐无双本意是先不要打草惊蛇,潜伏调查一番,确定了再动手。

好巧不巧,KTV里有个打工仔是之前他卧底的传销组织成员,一眼就认出了他俩,瞬间陷入曾经被吊打支配的恐惧。

“我操,条子来砸场啦!”那个人大喊,被徐无双飞起一脚踹得老远,场面便一发不可收拾起来。

王大雨心惊胆战,王大雨叹为观止,这才悟了平时徐无双对他是多么的温柔,以及如何一人抓回二十个。

KTV七歪八扭的走廊和随处可见的垃圾桶、窗户帘、玻璃瓶、杯子盘子酒瓶子都是徐无双的武器,他师父神勇无敌,大杀四方,如入无人之境,仿佛有背景乐加持的乔峰,拳风揽三山五岳,腿法见长河日月。

王大雨肉搏经验极少,群架经历全无,只能靠各种捡漏偷袭,外加东奔西走闪避被徐无双砸过来的各种人形物体,等世界都安静下来后,目光所及之处,只有一个人还站着。

王大雨目瞪口呆的为徐无双鼓起掌,徐无双闻声回头看他,见他毫发无损,刚想笑,面色倏然一变,直冲过来。

王大雨只觉千斤压顶,徐无双按着他脑袋踢翻企图用铁棍偷袭他的漏网之鱼,王大雨只听见铁棍落地的声音,等他站直后,危机已化解于无形,徒留徐无双半脸的血。

王大雨失声:“你受伤了!?”他手忙脚乱的在口袋里乱摸,好容易摸到包纸来,颤抖着将一叠纸巾全抽出来往徐无双脸上按。

徐无双“嘶——”一声,拍开他,换成自己的手:“划了一下而已,打电话叫人。”

王大雨“唉唉”着,一面偷眼去看徐无双,一面戳手机,天可怜见,罗旭东和齐苒就在此时神兵天降,飞速完成了收监工作。

 

伤口火辣辣的,刺得徐无双的头也跟着痛起来。

他黑着脸捂着冒血的口子走在前面,身后是语速超神的齐苒,犯罪嫌疑人被她和罗旭东在医院抓个正着,罗旭东追踪到凶器的邮寄地址不是疑犯的身份证地址,而是其中一个重伤的被害人家附近,而她发现其作案前两个月开了精神证明。他俩一合计,这可能是一场拿无差别攻击做幌子的蓄意谋杀,疑犯说不定会有下一步动作,便去了受害人的病房蹲点,当场将翻窗进来的疑犯抓获。

KTV这边动静闹得太大,附近的警力已赶过来封锁了现场,几十号人来来往往,徐无双被晃得心烦,示意自己先出去,齐苒点点头,便去找王大雨和罗旭东一起。

王大雨正在和其他同事介绍情况,罗旭东站在他身边,两人一人一边,不亦乐乎的撵着其中一个打手的脚,齐苒走过去,见那个打手眼泪汪汪,看看罗旭东,罗旭东面无表情朝她抬了一下眉毛,她便也跟着狠狠撵了几下。

 

徐无双的伤口有点深,需要缝针,加上是被铁棍子划的,还得打破伤风。

考虑到是头上挨了一下,医生建议他拍个片子,留院观察24小时,徐无双想也不想拒绝,打完针便要归队,一走出诊疗室,就被小队三个人围住。

“您得听医生的话。”王大雨语重心长。

“审讯。”徐无双道。

“有人盯着,我一会儿过去,证据链齐全,不怕他不招。”罗旭东抢白。

“还有报告要写。”徐无双不死心。

“我会,文书、申请、检讨,样样俱全。”齐苒断他后路。

“邢队——”徐无双还想挣扎。

“刚打过电话了,邢队让您好好休息,挨骂的事出院再说。”王大雨吹起总攻的号角。

徐无双一败涂地,唯有无声抗议,他干站着,脸色和额上的纱布块儿一样白,王大雨颇担心,轻声道:“只有24小时,睡一觉,打几局游戏看两场电影,很快就过去了。”

“就是就是,”罗旭东也劝,“您放心,在医院也一定不让您闲着,我肯定得各种烦你。”

“你现在就挺烦我的了,”徐无双叹着,声音几不可闻,“就不能放我一个人待着吗?”

齐苒眉毛飞上额头:“您有事。”肯定句。

“我是有事。”徐无双捏着鼻根。

他只是随口一接,没想到王大雨直接红了眼圈:“您总算承认了,您有事为什么不说出来?”

“啊?”徐无双发愣。

王大雨已泣不成声:“我刚都说了,我们想做你的后盾,你呢?”他一时失态,连敬语都忘了,“你就……就把东哥苒姐推开,还要把我也丢了。有时候我真的好奇,要是哪天你得了不告白会死的病你也会什么都不说吗?”

“……”徐无双无言,他虚弱的低下头,又猛地抬头。

嗯????!!!!

 

9

王大雨站着。

徐无双坐在医院急诊室的椅子上,大马金刀,好似开堂会审的包大人。

罗旭东和齐苒位于其下首,有如王朝马汉。

“说吧。”徐无双就差个惊堂木,“你都干了什么好事情?”

“我……”王大雨支支吾吾。

“我买个榴莲去。”齐苒道。

“对!”罗旭东拍大腿,“熊玩意儿,让他跪榴莲!”

王大雨丢盔弃甲:“我全招!”

他犹犹豫豫磕磕巴巴期期艾艾,最终仰天长啸。

“封建迷信害人啊。”王大雨如是说。

 

起因不过是王家妈妈让他陪着去了趟香火圣地,主要是老王祈福,顺带求个签,问一下儿子的桃花运。

这一抽,抽到了下下签。

王家妈妈愁啊,当即就泪如雨下:“我苦命的娃,难怪你现如今还是光棍一枚,竟是天意如此。”

王大雨浑不在意:“妈,子不语怪力乱神,这些你通通不要信。”

王家妈妈气得打他:“头顶三尺有神明,一定是你言语无状,还不去上炷香,捐点功德求佛祖原谅!”

王大雨生平除了徐无双唯有自己母上不敢拂逆,只得照办。

他倒也无甚所求,随意捻了根香、塞了点钱便要离开,刚走出大殿的门,一人倏的闪现:“年轻人,我看你骨骼惊奇——”

王大雨木着脸:“我是警察,行骗违法。”

对方怔了怔,高呼佛号:“阿弥陀佛,善哉!小伙子我是好心提醒你,你情路坎坷不因其他,实是心上挂念之人乃天下第一等傲娇。”

王大雨:“说人话。”

“意思是你喜欢的人就算喜欢你,也打死不会说出来滴。”那人在王大雨耳边神神秘秘道。

王大雨当下拜服:“大师神人也,请问怎么破?”

大师嘿嘿一笑,掏出个纸包来:“只此一剂,包那人遇上必须表白否则不得过的难事。我看你我有缘,不用九九八,只要九十八,药到病除。”

王大雨给了他一拳:“不但行骗还卖假药!没收!”

大师萎顿在地,对着王大雨高大威武的背影颤巍巍伸出手:“少侠别走!九块八也行啊!”

 

“就是这样。”王大雨结束回忆。

“就这?”齐苒气不打一处来,“药呢?!你吃了??”

“怎么可能?!”王大雨一蹦三尺高,“谁知道那是石灰粉还是白粉啊?我再心大也不敢随随便便吃来路不明的东西啊。”

“听君一席话,如听一席话。搞了半天这不无解吗?”罗旭东垂足顿胸。

到底姜还是老的辣,一片混乱中,只听徐无双冷静的发号施令:“小东,齐苒,你们先回队里把工作做了,做不下去就找人交接;大雨,你去查查那个神棍。”

三人齐齐退下,不多会又齐齐出现。

“交接好了。”这是齐苒。

“电话。”这是罗旭东,补道。

“我先问了一下当地派出所,”这是王大雨,神色恍惚,“大师……被抓了。”

 

“我那些就是酸梅粉,吃不死人,说我跳大神可以,可不带冤枉我这六十岁的老人家谋财害命啊。”片警发过来的录音宛如炸弹,炸的徐无双精英小队皆是面如锅底。

“邪了门了。”罗旭东按下手机暂停键,拔剑四顾心茫然,“不是他,那是谁?”

先打王大雨吧就!

他给齐苒一个眼神,二人默契十足,摩拳擦掌卷袖子,王大雨则摆着手,一路倒退,终被逼到墙角。

“求别打脸!”王大雨抱头蹲下。

简直是乱成一锅粥,徐无双心累:罢了,万事靠自己。

“王大雨!”徐无双道。

被点名的那位举手:“在!”

“带路!”

齐苒和罗旭东纷纷放下铁拳,好容易放过灰头土脸的王大雨:“去哪儿?”

“能去哪儿?”徐无双被气笑了,“万事不决去现场啊。”

“哦哦哦。”三人恍然大悟状。

 

10

那座庙宇建在山巅,殿前的台阶有108节,听闻每年都有朝圣的人,从山脚下一路膝行攀爬,只为在法身前燃一缕青烟。

王大雨不懂他们的虔诚,只是那日,他揍完神棍,回眸一望,佛陀双目狭长,庄严又慈悲的与他对视。

王大雨本不信鬼神,此刻却不知为何的合掌一揖:若他说的是真,便希望那个人对我再无隐瞒。

他走了,徒留身后扑街的神棍一声声喊着:“只要九块八!”

 

“所以最后到底是怎么搞定的?”迟一菲吃葡萄不吐葡萄皮,“就……我在佛前许了个愿?这什么烂情节?”

徐无双摊手:“我怎么知道?只能用玄学去解释。”

“世界真是奇妙,”迟一菲摇头晃脑,感慨,“这个故事告诉我们,欠钱可以,千万不要欠情债。”

“不是!”徐无双打断她,“我欠什么情债我欠?”

“哼哼——”迟一菲凑近道,“我且问你,谁喜欢你你又喜欢谁,都搞清楚了吗?”

“这——”徐无双高深莫测,“搞清楚了也暂时不说,让他急一会儿。”

“嚯!”迟一菲瞪大眼睛,“这是赤果果的报复啊,够小心眼的你。”

徐无双喝了口水,笑:“你又不是第一天认识我。”

 

FIN


迟一菲:大雨很懂嘛。有些人,许的愿很正经,脑子里的废料却很多。一定是佛也看见了吧哦呵呵。

王大雨:Hello,作者?出来聊聊?我去佛前许个愿让你飞上天和太阳肩并肩你信不?

作者:我信,我这不是编不下去了嘛,您多担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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