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深见鹿

这里只有林二狗

【年下】阳光灿烂的日子(完结)

第一人称,宝玉视角。

主要角色死亡预警。

算是一个系列,会写的比较慢。

正文:


捡到他纯属意外。

也许是因为他生无可恋的眼神,也许只是因为我的职业操守。

总之我对他伸出了手。

他看了我好久,久到眸子里的雾散去,唯余星点微光。

但那或许是我的错觉,毕竟这样一个倾盆大雨的夜,这样一个犄角旮旯的路边,是不会有光的。

说实话,我讨厌雨天,所以也不喜欢雨天里遇见的他。

更遑论他的名字里也带了“雨”。

 

我把他带回了临时的窝,想了想,没有和上面汇报。

反正他不会常住。

他那样的人我见过很多,失去了活着的意义,在人间行尸走肉,世界对他而言不过是来一趟,我也是过客中的一个。

毕竟毕竟,他在我眼中也是一样,我已招惹了太多人,无意再多一个。

当时我是这么想的。

两个小时后连忠给我打电话,告诉了这个人的姓名和来历,无异于狠狠给了我一嘴巴。

“能不能给我点空间,”我问,“这年头做好事不留名这么难的吗?”

连忠唉声叹气,这倒是少见,我以为他的心早就硬成了石头:“如果可能的话,多看顾他一些。”连忠说。

我怀疑他被野鬼附了身:“哈?他跟你什么关系?值得您老人家屈尊来拜托我?”

连忠掐断了通话。

没礼貌的家伙,我暗骂。

然后,接到了另一个电话。

我看看睡着的那个人,居然能同时惊动缉毒和重案两位领导,王大雨,你好样的。

不过鉴于我自己已是泥菩萨过江,在男男女女之间疲于应付,委实无暇顾及其它。

我揉揉头发,盘算着怎么样神不知鬼不觉把这个麻烦丢出去,手机的嗡鸣倏然响起,提醒我到点了,该起床了。

而我这一夜连床都没碰着。

关系、计划、线索、行动、命令,各种乱七八糟的条条框框在我脑袋里打架,此刻我唯一想说的就只有某电影中的那句经典台词:谁能比我惨啊!?

算了算了,慢慢来吧,先把上午这关应付过去。

王大雨还在睡,这真是让我有些羡慕嫉妒恨了,以至于早餐连外卖都不想叫,饿着吧,大家一起饿死。

哦,我饿不死,我还有秦越可以讹。

 

结果秦越那孙子不但没请我吃饭,还暗算我。

我大意了,没有闪,被他装在渔网里拖到河边灌了一肚子水后在三九冷天剥光衣服照了一堆丑照。

人心不古,莫过于此,简直是闻者伤心,见者流泪。

秦越除外,他不是人。

他笑得可开心了。

笑完了威胁我带他去找金飞。

我能怎么办,我只好答应,为了要回我的衣服。

还是湿的。

王八蛋合该天打雷劈,我决定充当雷公角色。

“这路线有问题啊。”秦越还挺精,没出半里地就起了警觉,他用小匕首戳着我的背道,“别耍花样啊,不然我这一刀下去,咱俩一拍两散。”

“我俩已经是‘一拍两散’了。”我一边开车一边翻他白眼,“你好歹也是道上混的,不懂什么叫‘狡兔三窟’吗?”

秦越瞪着我,忽地笑了:“你确实挺像兔子。”

我不知道他在笑什么,我也不想理他。

废话,房子不多的话塌一个就完。傻子才带他去金飞那儿呢,一个失智老人,一个弱质女流,再加上我,正好三只小猪。

当然秦越不是狼,充其量就一狗东西,对付他合该用狗咬狗,正好我那儿有一只。

一个野狗,一个疯狗,登对!

 

可我小瞧了王大雨,丫不是狗,是个狮子,我和秦越一进门就被他用黑洞洞的枪口指上了。

“我操!”我举起手,“什么情况!”

秦越也傻了:“你问我?我捅死你信不信?”

“别别别!”我忙道,“刀剑无眼,更何况捅死我你也跑不了,我烂命一条,可怜你那个小妹妹,你死了她怎么办?”

秦越大骂:“少她妈提我妹妹,反正你给我当盾牌,这货要开枪也先打中你!”

他颇为激动,力道也控制不好,匕首瞬间刺穿了我的衣服,冷冷的刀尖下一秒就得让我破皮。

所谓腹背受敌,便是如此,我总要先解决一个,后面的太轴,前面的看上去还稍微正常点。

于是我道:“那什么……王大雨是吧,这秦越,我俩闹着玩的,你先把枪放下。”

王大雨不为所动,视线越过我对秦越:“你敢动他一下?我跟你拼命!”

我错了,能在我眼皮子底下把枪藏起来的人,跟“正常”压根不沾边好嘛?

秦越也是个一点就炸的,刀刃从背后绕上我脖子:“哟嚯,爷活这么大还没尝过怕的滋味,动就动,我死了我妹妹落得轻松,这波不亏!”

不亏你大爷啊!要死自己拿根绳子上吊去,关老子屁事?

我暗骂。

果然,王大雨听了他的话后肌肉紧绷,我看见他的手指越来越曲,马上就要扣下扳机。

这俩混不吝!

我咬牙,也顾不上是破皮还是流血,抱着头往下蹲:“妈呀!他真的会开枪的!”

秦越显然被我这声鸡叫吓了一跳,手上的劲儿松了松,匕首轻轻的吻在我颈侧。

我趁机一肘捣在他肋下,秦越疼得弯下腰,脸正好撞在我拳头上。

彻底扑街了。

我这才感觉到一阵刺痛,捂着脖子还没来得及骂,王大雨已冲了过来。

他的眼睛红的吓人,站在我身畔,开了保险的枪没完全放下,仿佛在思考是先帮我止血还是先毙了秦越。

我踢了他一脚:“怎么的?要杀人?”王大雨一颤,我用另一只手擒住枪口,“给我。”我说。

王大雨颤得更厉害,可最终,他慢慢慢慢的松开了手。

我卸了弹夹,把空壳还他:“乖。”顺手捏了捏他的后颈。

王大雨猝然深吸了口气,难以置信的看我,他张了张嘴,似乎说了什么,可惜我没听清,也没兴趣。

秦越这个垃圾,饿了我半天,我满心只余一件事——

“有东西吃吗?”我问。

王大雨似大梦初醒,他迷茫的望望我,而后低下头,沉默。

我不禁陷入沉思:怎么就沦落成这样了?

我不说话,王大雨也不说话,僵持了好久,他突然小声道:“出去吃?”

“行吧,”我叹气,从秦越怀里翻出他的车钥匙,“你来开。”

我包好脖子,乔装一番后和王大雨一起把秦越捆成粽子放进后备箱,出于报复,我也给丫拍了几张照片,并决定配点类似“捆绑”“情趣”的标题后放P字开头的网站上。

 

王大雨对我改头换面一事毫无反应,只问我想吃什么,我回了句“随便”,他便把车开到一家面馆门口。

老板娘见了我俩,瞪圆了眼珠子:“他——”她对着王大雨。

王大雨摇摇头:“不是,他叫——”他卡壳了,仿佛才想起来还没问过我姓甚名谁。

“我叫宝玉。”我赶紧接过话头。老板娘个高腿长,是个大美女,真叫人赏心悦目,我刚想和她套套近乎,她鲜活的表情却已消失不见。

“自便。”老板娘木着脸道。

王大雨点了两碗面,在他自己的那份里加了半罐辣子,看得我龇牙咧嘴:“小心上火啊你。”

“没事。”王大雨道,他一心吃面,雾气氤氲中透出被辣得红扑扑的脸蛋和一颗颗汗珠。

“你多大?”我问。

“三十了。”王大雨答。

“哦,”我点着头,吸溜了一口面条,还挺筋道,“比我小五岁。”

王大雨一愣,旋即道:“我该喊你宝哥哥?”

“千万她妈的别!”他思维如此飘忽,搞得我差点喷面,“你也不葬花!”

王大雨却好似没听见:“宝哥哥你是做什么的?宝哥哥你一会儿去哪儿?宝哥哥你——”

我抄起碗里的蛋给他塞嘴里。

 

吃完饭,我先把秦越送回去。

这孩子熊是熊了点,怎奈我一不能杀他二也不能给他关小黑屋,会浪费粮食。

加之我俩还有些共同的目标,出于长久考虑,只得先安抚之。

王大雨出乎意料的淡定,好像刚刚准备把人干掉的不是他似的。

我锤了秦越几下,又塞给他一沓钱,二人冰释前嫌握手言和亲密无间。

“有事儿记得找我啊兄弟,赴汤蹈火在所不辞。”秦越眉开眼笑拍着我的肩。

“好说好说,要是有大买卖一定带你飞。”我亦是春风满面,尽管心里仍在骂对方是“孙子”,料想他也如此。

 

秦越一走,我惊觉失策。

我操!车是他的,那我岂不是要走回去?

我无奈的看着王大雨,他倒是无异议,直言饭后百步走,活到九十九。

路上他又问了一次我是什么人,我答:“你不看新闻?”

王大雨不解:“什么?”

“我是个通缉犯。”我道。

我想的是,如果王大雨要逮捕我,那是再好不过,我干脆打翻他逃走,也算甩了这个包袱。

可王大雨却很淡定:“犯什么事儿了?”

“杀人放火,无恶不作,黄赌毒一条龙服务。”我故意夸大了吓唬他。

“好吧。”王大雨说。

“没了?”我问。

“没了。”王大雨斩钉截铁。

我无语:“按套路你不是该去报警吗?”想想又觉得不对,“你小子怕也不是善茬吧,枪哪儿来的?”我明知故问。

“配枪,”王大雨全无隐瞒,“我是警察。”

“我靠!”他如此直率又不按常理出牌令我发自肺腑的惊叹,“那你还不逮捕我?怕不是黑警吧?”

王大雨笑了笑:“我还在休假,等正式复职了再说。”

我一时无法作答,只能反复打量着他,王大雨一脸坦然,奈何他的脑回路实在反常,出于谨慎考虑不得不防,因此我准备和他说句“再见”后就跑路。

熟料话未出口,便被人撞了个满怀。

“你干什么?”撞我的那人高喝一声,推搡着我的肩膀道。

流年不利啊,如今碰瓷的都这么随意了吗?

我正待反咬回去,王大雨却抢到我面前,把那人挥开:“走路不长眼还贼喊捉贼?”

王大雨老长一条,气势上就高了一截,那人缩了缩:“好啊,仗着人多不讲理?老子可不怕!”言毕,朝着我扑来。

我莫名挨了一下,满脑子问号:你这不是欺负老实人吗?

王大雨也是目瞪口呆,不过只维持了片刻,片刻后他凶神恶煞拎了对方的领口,两人打成一团。

我不由鼓掌:好好好,鹬蚌相争渔翁得利,洒家去也!

没走成,被另一个截胡了,给我一顿胖揍,我被动挨打,非是无力还手,而是不能。

整条街上好几双眼睛盯着,保守估计起码有三方势力,都在确认我这个胡子拉碴的长发老头子到底是不是大毒枭金飞手下的郭宝玉。

我心里苦啊,苦不堪言。

好在王大雨三下五除二把撞我的矬子打翻,跑过来给我解围,我心惊胆战看他愈战愈勇大有再来十个也不怕之势,唯恐他太过扎眼引人注意,忙不迭拉着人落荒而逃。

 

“牛逼啊你,”我跑的上气不接下气,胡子都不知飞哪儿了,见没人跟上才堪堪停下,“没少练过吧?”

王大雨抿抿嘴,他倒是不见喘,只在冬季料峭冷风里兀自冒着热气。天寒地冻,他却能在昨夜淋了半宿雨还不伤风感冒,身体素质可见一斑。

见他无话,我便又问:“你是什么警种,特警?”

“刑警。”他道。

“难怪能打,”我再次打量他,“就是太不称职,休假了就撂挑子,有贼不抓。”

王大雨迎上我的目光:“你不是贼。”

他无比坚定。

 

我确实不是贼,我是个卧底,资深卧底。这身份不说全然保密,至少王大雨应该是不清楚的。

那么他说出这样的话只能是出自个人的判断,显然,他对这结论深信不疑,我不禁犯起嘀咕:是哪里暴露了吗?

我尚在思索,王大雨已解答了我的疑惑,他说:“一个坏人是不会管他人死活的。”

“也许我想利用你。”我反驳。

王大雨不语,学着我打量他的样子把我上上下下扫视一番:“你的眼神比嘴可诚实多了。”

我被寒碜得直拧眉毛:“现在的小屁孩都这么不可爱吗?”

他的笑容一下子僵在嘴角,不仅是笑容,他整个人都僵住了:“你——你叫我什么?”

“小屁孩,”我哼道,“不服?小一岁也是小好吧?更何况差了五岁。”

王大雨的喉结微动,像是有什么话要脱口而出却又被强行咽下,只见他微抬起手,似有些犹豫的向我伸来,我不懂他此举何意,下意识紧紧盯着他离我越来越近的指尖。

许是我防备意味太浓,王大雨停下了动作,略有些颓丧道:“对不起。”

我莫名,本想问他为何要和我道歉,却最终作罢。

“没关系。”我说。

王大雨愣愣的,他试图扬起嘴角,不幸失败,留下个比哭还难看的表情,简直丑极了。

丑极了的王大雨还在说话,他道:“宝玉,你真的是个好人。”

我:……

真是谢谢你,这年头还能送好人卡的人不多了。

我既接了这名号,自然得对得起它,没办法,只得把摆脱王大雨的计划再往后推推。

 

回到家,我累得要死。王大雨跟在我屁股后面寸步不离,我没工夫搭理他,冲了个澡便窝进沙发,睡了好大一囫囵觉。

直到被闹钟震醒,我才恍惚想起一个问题:为啥是我睡沙发?

王大雨,男,比我年轻,在我家白吃白喝白住,虽然没白蹭几天,但怎么着也不该是我发扬风格吧?

我百思不得其解,遂决定将床的归属问题放放,毕竟还有好多事等着我去做。

先得去看看金飞,稳一稳程宁宁,还要找关晓智和秦越,糖果那条线也需要跟一跟……

我数着日程表,慢悠悠去洗漱,刚路过客厅,就瞥见方才还被我默默数落的对象正系着围裙绕着餐桌打转。

王大雨也看见了我,笑着对我招呼:“Morning,早餐做好了。”

他笑得如此灿烂,和我俩初见时判若两人,我不禁朝四周张望少顷:“见鬼了?”

王大雨一怔:“鬼?哪儿呢?”

我挥手:“忽略我。”

 

王大雨这一早忙前忙后,给我斟茶递水盛饭夹菜,最后还把碗洗了,他如此殷勤,叫我心里发毛:几个意思?良心发现了?

他倒是从善如流,收拾完了之后问我有什么安排。

我道:“忙于生计,打工人打工魂你听过不。”

王大雨略显惊讶:“你要去工作?”

我反问他:“不然呢?你养我?”

谁知他竟然点点头:“好啊,没问题。”

一句话给我气笑了:“得了吧你,跟谁在这儿演喜剧之王呢?”

王大雨急了:“真的,我养你,我有钱。”他说着,在身上摸来摸去,掏出张银行卡给我,“你看,我没骗你。”

我几乎要吐血:“小少爷,你想玩儿包养的游戏也要挑人啊,咱做的可是正经营生!”

王大雨见我要走,慌了,拉着我的袖子:“我不是那意思,我——”

我抄过银行卡扔他脸上。

说他兔崽子真没错,躲得真快!

 

打发了王大雨,我按计划把几个人跑了一遍,除了关晓智比较难搞,其他人都被我轻而易带过。

糖果暂时联系不上,我也不急于一时,直奔秦越家。

秦越这损玩意儿倒是惬意,听说我被人堵了,毫不掩饰他的幸灾乐祸:“你也有今天啊郭宝玉。”

我指着茶几上给他打包的饭菜:“信不信我拿它们喂垃圾桶?”

秦越正襟危坐:“尊敬的客户,有什么我可以为您服务的?”

“这还差不多,”我甚是受用,翘起二郎腿,“快拿出你的专业态度,帮我分析分析,这俩人什么来头?”

秦越一副看傻子的表情:“杀手呗,还能什么来头?”

我假意去扇他:“废话!我是让你分析的具体点,姓甚名谁家住哪边?”

秦越正在拆饭盒,闻言一抬手,差点把台子掀了:“你离谱能有点限度不?我要能整明白我贩卖人口信息得了,我还窝在这破地方?”

我一看他猪毛病犯了,激流勇退:“行行行,算我的不是,您大人不记小人过,给我指条路。那些杀手太猖狂,吓得我都不敢出门。”

秦越皮笑肉不笑:“少给我装怂,你会怕?你怕不能一拳给人锤爆。”

我双手合十:“秦爷折煞我,烦劳您速速解惑,不然我这拳头确是有些耐不住。”

秦越狠“呸”了我一下,到底又区服于我的淫威,闷声道:“也不是一点线索没有,听你的描述,我猜那俩人是打黑拳的。”

我眉头一跳:“秦爷,您不会是要让我去摸一摸吧。”

秦越恬不知耻道:“难道我去啊?”

我跳起来想再给丫一通饱拳:“你是嫌我死得迟吗?”秦越被我骇得往后躲,没用,我猛地压坐在他腿上,扯着他领子死命的摇,“从小吃剩饭长大也没你这一肚子主意馊啊,合着我去打黑拳给你赚外快?”

秦越被我勒得直骂娘,抡着胳膊来抽我,我左闪右避,二人打得不亦乐乎。

就在此时,门“哐——”地开了。

王大雨面色铁青,一个箭步上前,把我从秦越腿上扯开,居高临下盯着我俩,像看俩小学生打架的班主任。

秦越一见他,不知是怕是气,险些昏迷,相较之下我就淡定许多:“你怎么来了?跟踪我?”

王大雨道:“我想查也不难。”

我装模作样对秦越叹道:“世道变了,队伍不好带了,年轻人太有想法。”

秦越不吃我糊弄,问:“他是谁?”

“我保镖。”我大言不惭道,“帅吧?”

秦越摆明了不信,张口正待要说什么,王大雨截了他的话,对我道:“不许去。”

我一愣:“你听了多少?”

王大雨说:“你要去打黑拳?不许去。”

我见他一脸严肃,正要答话,被秦越这记仇的家伙抢了先:“不是,你跟宝玉什么关系?你管他做甚?”

王大雨歪着脑袋,突地指我:“我要包养他!”

秦越和我同时绝倒。

“王大雨你大爷!”我忍无可忍,一脚踹过去,“给老子滚蛋!不然你休想再找到我!”

这句话我用了十成十的认真,王大雨有些着慌:“你不能这么对我。”

我哼笑:“你可以试试,看我干不干的出来。”

我俩剑拔弩张,秦越稳坐一旁看热闹,兴奋之情溢于言表,恨不能我二人立刻打起来。

王大雨看看他,又看看我,低声道:“咱可以想个别的招,这太危险了。”

他语气充满恳求,怎奈我铁石心肠,不为所动:“你不能干涉我做任何决定。”

王大雨泄了劲,跌坐在沙发上:“我不是——”他无力的解释着,嗓音沙哑,“我只是担心你。”

我感到心跳一顿,瞄了眼还在看热闹的秦越,还是冷硬道:“你该回去了。”

王大雨垂头丧气的走了。

我其实也不好受,不管怎么说,王大雨是好意,这世上对我心存善意的人,我一只手就能数的过来。

只有秦越吃瓜吃得心满意足,贱兮兮往我身畔凑:“哎,你说,那小子是不是真的对你有什么想法。”

“我对你也挺有想法的。”我没好气道。

“别介!”秦越双臂交叉抱住自己,“我是直的!”

“我他妈想给你剁了!”我和他再度打在一起。

闹归闹,秦越的办法也不失为一个点子,我让他找个拳手先同我练练,顺便作为被收买的对象。

秦越一口答应。

 

回到家,王大雨不在,也是,换作是我被那么对待,我也会走。

都是成年人,谁离不开谁呢?

我腹诽着,走进厨房倒水,餐台上是王大雨洗好的餐具,码得整整齐齐,连灶台和砖面上沉积的油污都擦得一干二净。

这小子以后要是不当警察了,还可以转行做家政,绝对抢手。

我正自瞎想,被门锁开合的声音惊醒,伸头去看,是王大雨。

他去而复返,手里还拎了一堆菜。

我:……

他显是也没料到我在家,一时愣住,和我面面相觑。

“我……抱歉……”王大雨显得有些局促,手在裤子上擦了好几下,才继续道,“今天是我擅作主张了,我保证不会有下次。”

我还能说什么?当然是原谅他咯。

他见我点了头,喜笑颜开,忙不迭换了拖鞋:“我、我去做饭,刚买了好多菜,烧些拿手的你尝尝。”

王大雨说着,自我身侧挤进厨房,擦肩而过的刹那,我拉住他:“喂——”

他不明所以,大大的眼睛望着我,等着下文。

我想告诉他,他不必这样,我与他非亲非故,无需放低了身段来讨好我。

但我最终却只让他小心些,别烫着。

或许真像王大雨所言,我是个好人,不愿再去伤害一个已经心碎了的人。

 

之后的几天风平浪静,我照例在外跑来跑去,归期不定,王大雨有时在家等我,有时则不知去向。

我对于他去哪里见什么人无甚所谓,只要不给我添乱,我是万事不操心。

秦越那边帮我约了打手,在河边过了几招后,我把打假拳的事儿同他说了,再加上秦越的忽悠,三人一拍即合。

拳手走后,秦越一瘸一拐挪到我身边:“靠谱不?”

我斜眼觑他:“我去送死,你怕个什么劲?”

秦越眼瞅着天降大饼,对我分外客气:“咱不是怕你有个三长两短吗?”

我用力捣了他一下:“你就不能盼我点好?”

秦越龇牙咧嘴:“宝爷,真要玩儿这么大?你别看那小子打不过你,上了台你故意示弱,他可是会下死手的。”

我说:“他阴我天经地义,你别阴我就行,记得给我扔毛巾。”

秦越胸膛拍得“啪啪”响:“那必须的,我也不能自断财路呀。”

我道:“这不就得了,其它你也甭咸吃萝卜,索性是生是死,与人无尤。”

秦越等的就是我这句话,好把他自己撇干净:“兄弟,祝福你。”

我胡乱点头:“可谢谢您嘞!”

 

和秦越一分手,我就接到房庆隆的电话,劈头盖脸便问我杀手的事儿为什么没汇报。

我受宠若惊:“您和连忠都给我身上安监控了?”

房庆隆不吃我这套:“少嬉皮笑脸,我准备把你撤回来。”

“别啊!”我惊呼,还好周围没什么人,我捂着话筒快跑了几步躲角落里,“开弓没有回头箭,现在撤不是前功尽弃?”

“太危险了。”房庆隆道。隔着手机我看不见他,却能想到他的表情,必然是眉头紧蹙,不苟言笑,“卧底是为了更好的获得情报配合行动,不是为了让你送死。”

“嗨,”老实说,这话给我听得感动坏了,要是房庆隆这会儿在我对面,我说不定能扑进他怀里哇哇大哭,可惜他不在,他也说不动我,“没那么严重,真到那一步,不用您说,我自己溜了。”

房庆隆不知是气的还是乐的,带了些笑音:“你小子倒不傻。”

“那可不吗?”我骄傲的扬起头,“也不看看是谁挑的人啊。”

房庆隆哼了一声:“少贫嘴。记住,安全第一。”

我“唉唉”着答应,房庆隆没了话,却也不挂断,我料想他还有些不太好开口的事想问,便耐心等他。

果不其然,房庆隆斟酌半晌,道:“那个——那个王大雨,你留意。”

我倏地起了警惕:“他有问题?”

房庆隆连声否认:“不是那个意思,就是吧——你也清楚,别太刺激到他。”

这下轮到我笑了,冷笑:“嘿,领导,您和连局一个两个的几次三番暗示我,合着我就得对他负责到底了呗?”

房庆隆默了默:“你也甭吃了枪药似的,大雨也可怜。”

“他是可怜,不然我犯不着和他墨迹,”我拨了拨刘海,“可谁不可怜啊?我不可怜吗?我成天出生入死提心吊胆的,还要呵护他的小情绪,我容易?”

房庆隆好声好气安慰我道:“是是是,你最不容易。我就说一句,你不乐意,就当我没提过。”

我心情稍霁:“您也是给人当枪使,连忠这么记挂王大雨,自己来跟我说不完事儿了吗?”

房庆隆叹口气:“你这就没意思了,看破不说破嘛。”

“谁让那老家伙整天琢磨着怎么算计我,上回他嘱托我您是没看见,态度好得不得了,八成是心虚。”我说着,用脚踢了踢墙,浮灰扑落落的往下掉,很快在地上积了薄薄的一层,“呵,这世上好歹还有个他哥能治他。”

房庆隆又叹了口气:“才让你看破不说破,你这倒好,没完了。”

“我这不是心里不痛快吗?”我嬉笑道,“也就您还能听我说道说道。”

房庆隆彻底没了脾气:“行啦,说你胖还喘上了。事儿我同你讲了,安排我和你商量过了,你要没别的话,咱俩就只剩下再见了。”

“那就再见吧,领导。”我的确没旁的话,果断结束了和房庆隆的“友好”交流。

 

时间还早,我去金飞那儿晃了一圈,这位爷的“老年痴呆”毫无改善,问就是唱歌,唱得还贼难听,难为程宁宁整天忍受这种精神折磨。

思及此,我对程宁宁多了些歉疚,但歉疚归歉疚,再让我和金飞在一个房檐下待着,他失忆症好不好两说,我铁定得疯。

既然大家都是工具人,还是让她多担待些吧。

于是我委婉地表达了关心,并暗示最近忙得头大,程宁宁十分体贴,嘱咐我在外注意身体,这里一切有她。

她这般明事理,倒显得我像是个下班不回家带娃反而躲在车里打游戏的渣男。

我如此唾弃着自己,装模作样和程宁宁聊了会儿金飞的日常后方才告辞。

 

此间事一了,联系糖果和关晓智便没那么紧急,一方面这两位都是难缠的祖宗,思虑周全之前委实不敢轻易交锋;另一方面,考虑到外面不少人惦记着我的小命,不宜乱跑,在家躺着方为上策。

我驾着车,手机叮咚作响,一个陌生号码发来短信:回来吃饭吗?想吃什么?

——是王大雨。

真的奇了大怪了,我这号码感情是满天飞了呗?

我嘀嘀咕咕,一指禅却敲得飞快:马上,随便。

王大雨亦是秒回:好,我买菜。

我打了个“嗯”字,又觉得没必要,便灭了手机屏专心开车,电台里放着《失恋阵线联盟》,正唱到“越等她越伤心永远得不到回答”,我跟着一起哼哼,恰巧糖果和关晓智的微信同时杀到,我用同一套说辞含糊过去,不由感慨:这歌里的大猪蹄怕不是世界上另一个我?

就这么瞎想着,不知不觉到了楼下,进门后,见王大雨在厨房捣鼓,我惊呆:“这么快的吗?”

“还好吧?”王大雨挠头,“菜场就在楼下,买再多东西二三十分钟也够了。”

“是吗?”我惭愧,“我一个人住基本不开伙,在哪儿买菜都搞不清楚。”

王大雨头也不抬:“以后可以交给我。”

他这话说得和当初那句“我养你”一般理所当然,加上丫围着围裙,手上还在洗菜,俨然一贤妻良母。

我一阵恶寒,狠呸了自己几口,说:“你不回去上班了?”

王大雨没懂我的意思,不假思索道:“再过几天吧。”

我:“哦。”

他这才品出不对:“怎么了?”

“没怎么。”我洗了手,滚进沙发,未竟之言不说为妙。

王大雨却很乖觉:“你担心我回去后有问题?”

我竖起一根手指来回摆动:“我不担心你,我担心我自己。”

王大雨的动作停了停,偏过头来看我:“你总这么口不对心的吗?”

 我被震得打跌:“你很了解我?”

王大雨收回他的目光,专注切菜:“直觉。”

我不语片霎:“年轻人,你平时也是靠直觉办案的?没人教过你凡事要讲证据?”

王大雨“嘶”地倒吸一口冷气,血溅当场。

我一惊,三两步蹦到他跟前,他手上被刀割出好大个口子,我连忙用水帮他冲洗,而王大雨还在慌慌张张的倒豆子:“小、小伤,我处理一下,不耽误烧饭。”

我真是服了他动辄给我气够呛的能力,凶道:“闭嘴!在这儿待着!”

王大雨噤声,满脸的委屈,我把他丢在厨房,去卧室一阵翻箱倒柜,找了碘伏和纱布,他一见我,急忙道:“我自己来。”

“你得了吧,”我忍不住白他一眼,拿过他那只受了伤的手开始消毒,“我不开伙不代表我不会,再不济出去吃,血淋淋的不嫌瘆人吗?”

洒完碘伏,用了整整半卷纱布,好在刀是新的,没上锈,不然还得去打破伤风,他这手沾不了水,生活起居得全落我头上。

我一边盘算,一边咬牙切齿,小屁孩忒不省心,丫是成心给我添堵呢还是成心给我添堵呢还是成心给我添堵呢?

我怄的要命,下手不轻,王大雨这会儿倒成了木头人,一言不发,痴愣愣看着我强似中了邪,我恶向胆边生,给他扎了个娇俏的蝴蝶结:“好了。”

王大雨:“啊?”

我轻拍了一下他的后脑勺:“回魂吧你,想什么呢?”

“想你。”王大雨道。

我一口气险些上不来:“别撩我行吗?”我叹道,“你撩错了人。”

王大雨耷拉下眼皮:“对不起。”

我们认识三天,这是他第三次和我道歉,第一次我疑惑不解,第二次我欣然接受。

而这次,我唯有无言以对。

 

王大雨精心策划的晚餐打了水漂,我从他买回来的菜里挑挑拣拣,勉强做了三菜一汤,饭桌上我俩默契的没提刚才的话题,聊聊天气,说说体育,一起骂秦越。

饭后我给王大雨那层纱布上裹了厚厚的保鲜膜,好让他自行解决个人卫生问题,碗我能洗,人是想都不要想。王大雨倒也识趣,除了谢没再说多余的话。

算是吃够了教训,无论是我还是他。

王大雨洗完澡,我也收拾好了杂事,和他窝客厅看球,王大雨坐姿板正,我则是能躺着绝不立着,沙发被我占了大半,他倚在角落却没什么不适。

十点钟他会准时睡觉,这种时候他倒不当暖男了,毫无自觉的霸占我的房间和我的床。

奶奶个熊,你是伤员,我不同你计较。

我羡慕嫉妒恨,成了隔壁家被馋哭的孩子,抱着冰箱里仅剩的两罐啤酒一醉方休。

 

王大雨生活不能自理,我任劳任怨扛下了生活的重担,通缉犯身份被公之于众,连外卖都不能叫。想我外出跑腿已然费尽心机,还要记挂着打包饭菜回去投喂家里的甩手掌柜,个中心酸,不足为外人道哉,只好发扬阿Q精神,自我安慰着就当养了个娃罢,反正也养不了几天。

王大雨的创口很快结了痂,在确定它沾水也不会感染或开裂后,我便放心的约秦越去了地下拳馆。

到地方后,秦越比我还紧张:“要玩儿真的啦,这次可不像以往那样小打小闹。”

我疑惑:“你怎么也跟老妈子似的叨叨叨?咱不是说好了吗,是生是死都不关你事。”

秦越手心和手背对敲:“得,算我狗拿耗子。我替你愁个什么劲儿啊?多余!”

“好啦,”我戳戳他,“把心搁肚子里吧您就,我郭宝玉出了名的命硬。”

秦越稍显放松:“我看你是嘴硬。”

我是嘴硬,到这关口了,不能认怂啊,硬着头皮也得上,不就是挨揍嘛,多大个事,自从我干这行之后就没几天不挨揍的。

过分乐观的结果就是我在拳台上被对手锤得怀疑人生。

我操,这孙子有必要下这死手吗?

还他妈打我脸!

要不是为了在这圈里混,好查出是谁在幕后请杀手想置我于死地,我恨不能立马还手,用一套降龙十八掌给丫砸得丫屎尿横飞!

还有垃圾秦越,差不多得了,你拿那毛巾是为了擦汗吗?没看我肋骨都快被敲断了?

我倒在地上,晕头转向,被自己的血模糊了视线,好容易找到秦越,他旁边多了个身影。

是王大雨。

他风一般冲了过来,借着惯性扑倒了我的对手,一拳接着一拳的往对方脸上招呼,没一会儿,他的拳上就沾了红。

人群刹那间炸开了锅,不少打手跳进圈里,我一瞧情况不妙,顾不上疼,抓了把土扬进其中两人的眼睛,拽起王大雨就跑。

王大雨杀红了眼,一路走一路拳打脚踢,这帮老师父没见过他这么野的套路,竟被他嚇得闪躲不及,纷纷中招。

我带着王大雨脚不点地跑到车旁,一把将他塞进副驾驶,开着车扬长而去。

我连闯红灯无数,到家前就没踩过刹车。

“你什么意思?你说过不会再这样了!”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没拿钥匙扔他,进了门劈头盖脸问道。

王大雨却置若罔闻,他呆呆的望着我,和之前无数次一样失了神,我眼见他一步步走进,抬手触向我的眉头,那里有一道正在流血的伤口。

我几乎能感受到他指尖的温度,狠狠的拍开了他。

王大雨如梦初醒,他沮丧的垂下胳膊,嘶声道:“疼吗?”

我不答,回望着他,他双目通红,满含着心疼与无措,可我知道,那都不是给我的。

是的,都不是给我的。

我闭上眼睛,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再这样下去,可能会惹出更多的乱子,他和我不一样,他不是个无迹可寻的人,他跟着我,迟早要连累我。

我的工作远未结束,我还不能暴露。

更重要的是,他跟着我,梦就永远不会醒了。

“大雨,”我轻声细语道,这还是我第一次这样唤他,“你该走了。”

他双目大睁:“去哪儿?”

我:“去你该去的地方。”

他茫然:“那是哪里?”

“你会找到的,”我说,“只要离开我,你会找到的。”

他更迷茫了:“我不明白。”

“你明白,”我咬了咬牙,下定决心,“你心知肚明,王大雨,我不是他。”

他猛地向后退了一步,又是一步,直至后背抵上墙,直至退无可退。他依旧在看着我,在通过我寻找另一个人。

然而这一次,他失败了。

他颓然的滑坐在地上,喃喃自语:“你不是他。”

“不是。”我道,我从未见过一个人可以这么难过,我也从未想到,原来有些话说出来会如此艰难。

可我必须要说。

我听见自己一字一顿:“王大雨,不要再自己骗自己了,你心里的那个人牺牲了,不会再回来了。”

 

王大雨走了。

失魂落魄,跌跌撞撞,不知所踪。

也许是今天,也许是下一个雨天,他会被什么人领走,但不会是我。

他走后,家里也空了下来。

除了冰箱里没用完的几颗西红柿,他没有留下任何东西。

倒是我,损失一堆水电费外还被顺走一件贴身衣物。

希望他不会睹物思人,毕竟梦境如毒瘾,就算戒了还是很容易复吸。

王大雨离开不久,我就给连忠去了电话,吃一堑长一智,与其等他杀上门,不如我主动交代,争取宽大处理。

孰知,电话一接通,连忠直接道:“我收到消息了,你做的对。”

我:“Hello?你真的监听我?”

“还不到这个地步,正当途径。”连忠一本正经。

“行吧,”我也懒得问他细枝末节,他有他的办法,与我无关,“您不怪我就谢天谢地了,你哥——袁局那边,记得帮我解释一下。不是我不够意思,形势所迫,大家都得向前看。”

“我懂,”连忠道,仍是心平气和,放在几天前,我完全想象不出他能这样和我说话,“谢了。”

连忠挂了电话,徒留我傻不隆咚地瞅着通话记录。

有血有肉,有情有义,我反而有些不适应。

我掐灭屏幕,长长的吐了口气。

 

后来王大雨来找我,摈弃了从前凭空冒出不打招呼的臭德行,他给我发了信息,正赶上我准备出境。

我给他回了“好”。

关键时期,我生怕重蹈茶馆里被人围追堵截的覆辙,思来想去,和王大雨约在个鸟不拉屎的废旧仓库里。

他比我到的早,面上还挂着肉眼可见的忐忑,一看我来,道:“我——我想把衣服还给你。”

我摘了墨镜,忍俊不禁:“还能有比这更烂的借口吗?”

王大雨稍咧了咧嘴:“什么时候回来?”

“不知道呢,”我故作轻松道,“快了吧。”

“那——祝你一路顺风?”王大雨说着,递给我个纸袋,我瞄了一眼,纯白色的衣服叠得整整齐齐

“不留作纪念?”我问。

王大雨咳呛了一下,继而摇头:“不了,对你对他都不公平。”

我便知他终是挺了过来,略感欣慰:“叫我出来什么事?”

王大雨略略沉了脑袋,他瘦了些,看上去更高了,细长细长的一人,却在踢石头,诡异又滑稽。他隔了好一会儿,方道:“我听袁局说——你和他认识?”

我料到他有此一问,也不藏着掖着:“认识,他帮过我,我也帮过他。他是我的前辈、战友,我敬佩的人。”

王大雨抬起头,他的眸子湿漉漉的,眼眶很红:“你和他真像。”

我了然:“不止是像吧?见过我们的都说一模一样。”

王大雨略有些哽塞:“看到你的那个晚上,我以为我的愿望成真了,后来和你相处着,我愈发觉得,他没死,就是去执行什么秘密任务所以骗我。”

我点头:“我知道。”

“可你跟我说,你不是他。”他的眼泪终于流了下来,“你还跟我说,他是真的牺牲了。我其实一直没有接受这件事。”

“我知道。”我重复着。

“我是不是很没用?”王大雨苦笑着问我,“大家好像都找到了自己的方法,只有我在逃避,不愿承认,不愿面对,甚至还——”

“你尽力了,大雨。”我打断他,“这很难。我想他若是在天有灵,也会理解你。”

“是吗?”王大雨用袖子擦了擦脸,他这样一点也不像个三十岁的男人,但伤心这件事,从来就不是小孩子的专属,“那你是怎么做到的?”

我怔住,良久,有很多脸在我脑子里闪现,一个个都那么清晰:“我没做到,”我老实说,“只是,人生而向死,既然终有要见面的那天,何必急于一时呢?”

王大雨愣了,没拭干净的泪水在他白净的脸上沟壑纵横,仿若一道道新添的伤疤,而更多的则噙在眼中,我等它们再次落下,却没有。他轻轻吸了吸鼻子:“我们还能再见吗?”

“随时。”我应允他,没有丝毫犹豫。

“那么,再见,宝玉。”王大雨对我说,这一次,他有好好的道别。

我对他挥了挥手,目送他上了自己的车,引擎声在这不大的空间里回响,很快,白色的影子消失在路的尽头。




我踱步到仓库外,仰头看着天空,阳光灿烂,万里无云。

正是也无风雨,也无情。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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